用考究的细节守护诗意

然后，她“挑一个美好的清晨，面朝院子坐着，认真地摆好一杯红茶、一小盘吐司、一瓶果酱和一碗汤，用木勺将果酱慢条斯理地在吐司表面涂抹均匀，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，‘我开动啦’，最后心满意足地咬上一口，自顾笑出了声……”     

当年物质匮乏，人们常用豆腐乳当菜下饭，但当时康家吃的腐乳，要专门到前门路东，一家专门卖豆腐乳的商店，当时叫“向阳腐乳商店”去买。去买的人要带上6个外国巧克力的铁盒和罗仪凤写好了的，有各种腐乳名称的便签：王致和豆腐乳、广东腐乳、绍兴腐乳、玫瑰腐乳、虾子腐乳，每种腐乳买20块，一种豆腐乳放进一个单独的铁盒里，绝对不能搞混……

他们在贫瘠、乏味的时日里，竭力用考究的细节将自己与潦草、将就的生活隔开，其实就是为了守护心中仅有的诗意，而这样的守护本身就是一种修行……

这不就是我们一直想要过的生活吗？因为有了很具仪式感的诸多细节，普通的日子也凝重得像节日一样，只可惜，这样的情形在我们可以买到“即食粽子”，“速溶咖啡”的时候，消失了。 

　　那本书满布苦难，但这个情节却让人见识了什么是“最后的贵族”：他们在贫瘠、乏味的时日里，竭力用考究的细节将自己与潦草、将就的生活隔开，其实就是为了守护心中仅有的诗意，而这样的守护本身就是一种修行，因为但凡能对身心有所救赎的，都需要有适度的仪式，它们的繁琐，就是对心灵的一点点描摹。

●佟彤

那是上个世纪，中国遭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，“一两油，二两芝麻酱，三两瓜子，半斤花生”，是当时逢年过节才有的特供，康有为女儿一家也要节俭度日。但是，每年春节，康有为的孙女罗凤仪都要送水仙给朋友，她给“每根花茎的部位都套上五分宽的红纸圈，如果有四个花键，那就并列着有四个红色纸圈，这寸寸红，则带出了喜庆气氛”。

鲁迅曾经批评过要用“原配蟋蟀”做“药引子”给他爸看病的中医。鲁迅的父亲是肝硬化，放在今天也是绝症，果然，他爸不治而亡，那个苛刻的“药引子”，也成了中医不科学的把柄。

事实上，不独中医，虫子入药在西医也非奇事，比如治肝癌用的斑蝥、治血栓用的水蛭，问题出在了“原配”上！从表面上看，对一对蟋蟀要求节操，是玄出了新高度，但我宁愿相信，这是老郎中给周老爷的心理暗示，是想帮他把生命的希望，寄托在一种复杂而神秘的仪式上，而这种办法，至今仍为心理学首肯，就像我们需要劳筋骨苦心志，经历跋山涉水甚至因缺氧而呼吸困难的艰辛，才能完成一次朝圣一样，这个过程，既考验决心，也校验目标，因为“你不可能在‘麦当劳’旁边的十字路口，找到上帝”。

我认识一个保养极好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的女人，每个星期天，她都要用小半天的时间炖阿胶。先是在前一天，把专门买来的“东阿阿胶”泡进上好的黄酒里，再把选好的枸杞、大枣、黑芝麻、核桃分别掰开、砸碎。第二天上午，像做礼拜一样，将这些材料放进一个精致的碗盅里，加上盖子放进砂锅，将定时器调到2个小时，文火慢炖，直到阿胶炀化，凝成一块浓郁的膏滋，之后装在一个陶制的小罐中，盖上布，用绳子扎紧后放进冰箱。接下来的每天下午，用一把精致的铜勺，将阿胶舀到一个有冰裂纹的玉色瓷杯里，加温水融化，再泡上一杯绿茶，坐在午后的阳光下，开始她每天半小时的“阿胶时间”……每次看到她这样，我都想起章诒和写在《往事并不如烟》里的那些名人们。

日本有个电影叫《小森林》，讲一个不适应东京而住在小村庄里的女孩子，她看到果树拼命长大，之后成熟、结果，但果子最终掉在地上，一点点烂掉，于是她想到要救护它们：把果子洗净、捣烂，再一一去籽，之后称重、放糖，慢慢地用火煮干，去除浮沫，最后冷却，装在罐子里……